谁首创小学课文家中的蓝天是白云的家

《家》,是目前部编版语文教材一年级上册中配置在“汉语拼音”版块中的一首儿歌。

整首儿歌,不过六行,却从天到地,从物象到意象,从自然情感到爱国情怀,进行全程扫描,遂次咏叹,在循环往复的节奏抒写中,蕴藏着吟味无穷的内涵。

我们觉得这首儿歌,有这么几个优点:

一是选择了具有代表性的物象,涵盖了中国文化的传统认知元素。

《家》里精选了一组物象,看似无序,却有着内在的受制于民族习惯的逻辑顺序。

蓝天是白云的家----------→对应:天;

树林是小鸟的家,----------→对应:木;

小河是鱼儿的家,----------→对应:水;

泥土是种子的家。----------→对应:土;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对应:人;

祖国就是我们的家。----------→对应:国。

这种对应关系,实际上与一年级识字第一课:“天地人”与第二课:“金木水火土”有着内在的呼应,关键性的语词,其实我们仔细比对一下,都是一样的。

正是按照“天地人”与“木水土”的关系,构成了《家》中物象的次第顺序。

看起来,《家》中的每一行都是无序的,但是它内在里,有着隐秘的规律,在这种规律的操控下,表象上的语句,看起来是最舒坦的,正是因为这种物象摆布中,吻合了我们的民族性思维沉淀。

二是在不同的物象之间建立了情感关系,构成了诗眼。

如果没有作者在儿歌中确定了物与物之间一种特定的关系,也就是“家”的关系,那么,儿歌中提及的“蓝天、白云”等等物象,其实是散乱的,无序的,没有关联的。

但是,作者赋予了儿歌中涉及到的物与物之间潜蕴着一种“家”的包容牵连,于是,儿歌拥有了诗眼,传导出了一种由诗人提炼出来的诗的发现。

于是在“家”的关系覆盖下,“蓝天与白云”、“树木与小鸟”、“小河与鱼儿”、“泥土和种子”不再是疏离的独立个体,而是在它们之间建立了一种人类文化才能体悟到的“家”的包容关联,赋予了冰冷的物象,以亲情的温度,以人性的柔意。

这是这首诗的最重要的创意所在,我们下面寻找这种诗意的原创作者,也应该抓住这一点。就是看谁创造了“谁是谁的家”这样的诗眼模式。

三是在从自然情感跳跃到爱国情怀,实现了主题的升华。

儿歌的前四句,都是自然的物象,但到了第五句“我们是祖国的花朵”,突然摒弃了前面诗句中的物象的类举,而是跳跃到“意象”,这行诗中,把儿童比喻成“花朵”,这是一种意象的存在。

然后,紧接着来了一句“祖国就是我们的家”,这里“祖国”是一种意象的存在,把意象的祖国对应成具象的“家”,使得最后两句诗行,从前四句“物象”之间的关系,跃迁到“意象”之间的对应,引导儿童感知自己在意象的空间里,自我的存在与祖国之间是一种更高级别的“家”的关系。

应该说,全诗最后两句,在前四句一直孜孜以求于“物象”之间的关系的惯性表述下,突然提升到“意象”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反映了人类生存与文化中始终处于最为重要基础设定的“物质与意识”、“灵与肉”的关系命题。

而我们知道,“物质与意识”、“灵与肉”是哲学的第一要义,而在文学的范畴里,“物质与意识”、“灵与肉”也是叙事类作品里的描写与刻画时,最基本的两根拐杖。

我们随机摘录《水浒传》中的一段描写,看看作者就是在“灵与肉”之间进行如同计算机基础语言跳跃于“1、0”之间的不断变换,推动了小说的叙事进程与故事演绎:

——再说林冲踏(“肉”中的足)着那瑞雪,迎(“肉”中的身体)着北风,飞也似奔(“肉”中的足)到草场门口,开(“肉”中的手)了锁入内看(“肉”中的眼)时,只叫(“肉”中的口)得苦(“灵”中的感受“苦”)。原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两间草厅,已被雪压倒了。

林冲寻思(“灵”中思想):“怎地好?”放(“肉”中的手)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灵”中思想)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搬开(“肉”中的手)破壁子,探(“肉”中的身体)半身入去摸(“肉”中的手)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灵”中感知结果)。林冲把手床上摸(“肉”中的手)时,只拽(“肉”中的手)的一条絮被。

林冲钻(“肉”中的身体)将出来,见(“肉”中的目)天色黑了。寻思(“灵”中思想):“又没打火处,怎生安排?”想起(“灵”中思想):“离了这半里路上,有个古庙,可以安身。我且去那里宿一夜。等到天明,却做理会。”把被卷(“肉”中的手)了,花枪挑(“肉”中的手)着酒葫芦,依旧把门拽(“肉”中的手)上锁了,望(“肉”中的目)那庙里来(“肉”中的足)。——

如笔者这样的拙劣的作者基本就可以在“灵”与“肉”(五官加四肢)之间,就完成一部小说的低度创作(雨果、巴尔扎克、肖洛霍夫以及莫言的叙事,也逃不了这一套)。用这套技法,支撑学生用的叙事体作文,也绰绰有余了。

《家》中最后两句的升华,可以说是全诗的点晴之笔,但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升华,却曾经遇到了行家的指责与批评。

在蒋红斌著的《教育暴力的澄明与消解》(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年版)中就提到了这个奇谈怪论:

书中首先引用了一起课堂实例:

——在小学一年级语文课《家》的课文中写道:“蓝天是白云的家,树林是小鸟的家,小河是鱼儿的家,泥土是种子的家;我们是祖国的花朵,祖国就是我们的家。”课上,老师让大家分别给“白云”、“小鸟”、“鱼儿”、“种子”找个家,大家通过看图画,结合生活经验很快都找到了。当老师问“我们家在哪里”的时候,同学们纷纷说的是自己家的房子、自己的村庄、小区,最多有同学说出了自己所在的城市,但没有一人说是“祖国”。老师不得不把“祖国”这个“家”生硬地告诉同学们。有的同学问,“老师,为什么祖国是我们的家?”老师说,“因为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这时不少同学更加疑惑不解,“我们是人,怎么又成花朵了呢?”——

作者对此评论道:

——这就是儿童,真实、天真、理解能力有限。脱离真实生活的抽象说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要理解“祖国就是我们的家”存在着很大的困难。如果老师能作些感性的铺垫与启发,必然有助于儿童的理解。可是,这样的内容对于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来说,到底还是过于抽象了。心目中要形成鲜明的“祖国”形象已是非常困难的事,再加上老师“生硬地告诉”,就更难以理解了。为什么不能像苏霍姆林斯基所倡导的那样,先教孩子爱自己的母亲、爱自己的亲人呢?苏霍姆林斯基曾告诫教育者:“在学校里,不许讲空话,不许搞空洞的思想教育,要珍惜每一句话!请不要把那些高尚的、神圣的语言变成一钱不值的破烂。”

儿童的智慧需要在生活中逐渐养成,这里的“生活”应该是他们身边的普通的生活、日常的生活、今天的生活、儿童眼中的生活,而不是成人世界预设的至善、至美的生活。如果抛开看似“琐碎”的现实生活,脱离儿童真实的生活,一味进行原则性的、高大的理想生活教育,不仅不会有助于个体智慧的健康发展,而且会给其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因为与生活的剥离,这样的知识内容越多,对儿童智慧成长的帮助就越小。因此,回归生活的教育,首先必须重视知识内容的回归。——

实际上,引导儿童从“肉”上直接的感知升级到“灵”上的思考,这是孩童必须接受的一种基本训练,也是人类文化中思想升华的必由之路。儿童不能理解“祖国就是我们的家”,很正常,但诗歌正是传授这种意象,输入这种文化的积淀。孩子接受了从物到灵的升华,就会掌握人类的文化规律,懂得语文符码的生成技艺,才能适应日后走向社会的更多地从事于抽象运用语言工具的现实工作与生活。

《家》中不着痕迹地体现了人类文化的这种升华轨迹,通过这一篇课文,让物象的本体,升华成意象体系内的高维度,正是课文所追求的启蒙矢向与标的所在,不言而喻,更是《家》的精华所在。

那么,《家》的作者是谁?截止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一个谜。

我们在教材里看到的注释是:本文选自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一年级上册》。

这一个版本的教材何时出现?

我们找一个资料,看看“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是何时出现的。

——新一轮课程改革中的《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于年7月正式出版发行,它追求一种新的语文教育价值观,反映了面向21世纪世界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基本理念,体现了当代教育以“学会认知、学会做事、学会合作、学会生存”为特征的时代精神。

根据课程标准,语文课程目标采取义务教育九年一贯整体设计,在总目标之下,按1~2年级、3~4年级、5~6年级、7~9年级这四个学段,分别提出“阶段目标”。小学语文为前三个阶段。阶段目标从“识字与写字”、“阅读”、“写作”和“口语交际”四个方面提出要求。这一阶段的小学语文教科书一共有12套通过国家审定,分别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教育科学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语文出版社、湖南教育出版社、江苏教育出版社、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中华书局、湖北教育出版社、长春出版社等机构出版发行。——

根据这个资料,北师大版的教科书,出现的时间,不早于年。

我们看看出现《家》的北师大版教材:

这是否是《家》的最早版本?

显然不是这样。

我们能够找到的更早一点的版本,如浙江教育版《义务教育六年制小学课本(试用)——语文·思想品德(第一册)》中,就出现了《家》的主体语句。浙江版年7月出版第一版,其中第四课即为《家》。

浙江版

这个版本只有四句,但显然已经具备了目前版本里的《家》的基本创意与语句。

这也意味着,早在北师大版本出现之前,已有近似的版本入选教材。

《家》的最早出处,必然要从年出现的浙江版教材之前寻找。

我们在这样对《家》进行溯源的时候,不得不遇到难以精准定位的困惑,因为《家》的最终定型版本的演变,可谓是扑朔迷离,它的复杂的演变轨迹,似乎更像是接受了众多人力的参与,才完成了最终的进化。在这种纷繁难定的追溯过程中,我们只能追索《家》中的最主要脉线的最早源头,就像追溯长江、黄河之源,我们只能把源头圈定那一条最长的水系之中。

下面按照《家》的核心语句重要性的递减程度,来予以分述:

一、樊发稼的诗歌《家》,奠定了课文《家》的最主要的诗眼。

樊发稼有多篇文章,收入现行的部编本教科书。

之前,笔者曾考证出一年级未署名作者的课文《祖国多么广大》改编自樊发稼发表在《中国儿童》年第3期上的《春来啦》,这样,樊发稼有二篇文章选入部编版教材,另外一篇是一年级上册的《说话》。

樊发稼的《家》,首发于《小朋友》杂志年第10期:

蓝色的大海,

是鱼儿的家。

黑色的云朵,

是大雨的家。

深深的地下,

是石油的家。

密密的森林,

是蘑菇的家。

小朋友,到动物园玩儿,

可别忘了回家!

这是我们目前能够看到的,最早发明出“某某是某某的家”句式的诗歌,樊发稼的这首诗,首创了这一模式。

但是,我们也注意一下,樊发稼在确定“家”的物象关系的时候,并没有课文《家》里的熟悉的语句。

樊发稼版《家》中,是按照这样顺序,铺排物象的:水、天、土、木、人。而我们上面曾经提及过教材里的《家》中的六行诗是按照“天、木、水、土、人、国”进行布局的。

相比之下,教材里的版本,来的更为工稳,隐合传统习惯。

更要注意一下,樊发稼版《家》中,全是物象,最后两句,“小朋友”与“家”都是具象的存在,而没有现在课本里的意象的升华。

显然,樊发稼版《家》中的最后两句,有一点过于平淡,没有提高,没有升华,太小家子气,压不住整个诗行的上天入地的宏伟格局。

樊发稼的长处是显然的,它受到了各个选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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